杜甫五排《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这首诗作于大历五年（770）冬，时杜甫携妻子从潭州北归。经洞庭湖时风疾加重，百感交集，遂作此诗寄呈湖南亲友。风疾：即风痹病。【《后汉书-袁安传》：“封观者，有志节，当举孝廉。以兄名位未显，耻先受之，遂称风疾，喑不能言。”《病中诗十五首枕上作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风疾侵凌临老头，血凝筋滞不调柔。”】

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（杜甫）

轩辕休制律，虞舜罢弹琴。尚错雄鸣管，犹伤半死心。

自注：伏羲造瑟，神农作琴，舜弹五弦琴，歌《南风》之篇有矣。

轩辕：黄帝。《史记》五帝本纪：“黄帝者少典之子，姓公孙名曰轩辕。”《汉书》律历志上：“黄帝使泠綸自大夏之西、昆仑之阴，取竹之嶰谷，生其窍厚均者，断两节间而吹之，以为黄钟之宫。制十二筒以听凤之鸣，其雄鸣为六，雌鸣亦六，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，是为律本。至治之世，天地之气合以生风。天地之风气正，十二律定。”

虞舜弹琴：《孔子家语》辨乐解：“昔者舜弹五弦之琴，造《南风》之诗。其诗曰：'南风之薰兮，可以解吾民之愠兮；南风之时兮，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’”

半死心：《七发》（汉-枚乘）：“龙门之桐，高百尺而无枝……其根半死半生。冬则烈风漂霰、飞雪之所激也，夏则霄霆、霹雳之所感也。……于是背秋涉冬，使琴挚斫斩以为琴，野茧之丝以为弦。”

大意：休言黄帝制定黄钟律吕。罢去虞舜所弹五弦之琴。还错将雄管当作雌管吹奏。太伤半生半死龙门之桐之心。

圣贤名古邈，羁旅病年侵。舟泊常依震，湖平早见参。

如闻马融笛，若倚仲宣襟。故国悲寒望，群云惨岁阴。

水乡霾白蜃，枫岸叠青岑。

邈：久远。《九章-怀沙》（屈原）：“汤禹久远兮，邈而不可慕。”

年侵：年渐老。《豫章行》（晋-陆机）：“前路既已多，后涂随年侵。”《寄赞上人》（杜甫）：“年侵腰脚衰，未便阴崖秋。”

震：卦名，代表东方。《易-说卦》：“万物出乎震。震，东方也。”

参：星宿名，为二十八宿之一。《善哉行》（汉乐府）：“月没参横，北斗阑干。”《乌栖曲》（梁-萧绎）：“日下城南两相望，月没参横掩罗帐。”

马融（79-166）：汉经学家。《长笛赋》（汉-马融）：“（融）性好音，能鼓琴吹笛。……有洛客舍逆旅吹笛，……融去京师逾年，蹔（zàn）闻，甚悲而乐之。”《八哀诗-赠左仆射郑国公严公武》（杜甫）：“虚无马融笛，怅望龙骧茔。”

仲宣：王粲字仲宣。《登楼赋》（汉-王粲）：“登兹楼以四望兮，聊暇日以销忧。……情眷眷而怀归兮，孰忧思之可任？凭轩槛以遥望兮，向北风而开襟。”

岁阴：岁暮。《岁晚出横门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年华改岁阴，游客喜登临。”

蜃（shèn）：大蛤。《西京杂记》卷2：“以南海白蜃为珂，紫金为华。”此处指蜃气或蜃云，一种光学现象。古人认为是蜃吐气而成。《奉华阳王外兵》（梁-沈约）：“烂熳蜃云舒，嵚崟山海出。”《春日侍宴望海应诏》（唐-长孙无忌）：“仙湖遥蔼蔼，蜃气远苍苍。”

枫岸：《招魂》（宋玉）：“湛湛江水兮，上有枫，目极千里兮，伤春心。魂兮归来哀江南！”

青岑：青山。《白莲花亭侍宴应制》（唐-沈佺期）：“霜威变绿树，云气落青岑。”《课伐木》（杜甫）：“秋光近青岑，季月当泛菊。”

大意：圣贤名声太久远，羁旅多病还年渐老。泊舟常依洞庭湖东岸，湖面平阔早见“参”。像听到马融洛阳客舍听到的笛声，像依着王粲迎风凭眺怀归忧思的衣襟。寒风中遥望故国满目悲伤，岁暮的天空乱云汇聚惨淡阴沉。水乡隐没于白色的蜃气中，岸上枫林交叠青翠山岑。

郁郁冬炎瘴，濛濛雨滞淫。鼓迎非祭鬼，弹落似鸮禽。

兴尽才无闷，愁来遽不禁。生涯相汩没，时物自萧森。

炎瘴：湿热瘴气。《寄岳州贾司马六丈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地僻昏炎瘴，山稠隘石泉。”

滞淫：久留。《七哀诗》（汉-王粲）：“荆蛮非我乡，何为久滞淫。”《游子吟》（唐-顾况）：“艰哉远游子，所以悲滞淫。”

非祭鬼：《论语-为政》：“非其鬼而祭之，谄也。”

鸮（xiāo）：猫头鹰。《史记-屈原贾生列传》：“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，有鸮飞入贾生舍，止于坐隅。楚人命鸮曰鵩。”《奉赠卢五丈参谋琚》（杜甫）：“休传鹿是马，莫信鵩如鸮。”

无闷：没苦恼。《易-乾-文言》：“遁世无闷，不见是而无闷。乐则行之，忧则违之。”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（魏-嵇康）：“达能兼善而不渝，穷则自得而无闷。”

汨没：沉沦；埋没。《秋夕书怀寄所知》（唐-李咸用）：“三岛路遥身汩没，九天风急羽差池。”《寄李十二白》（杜甫）：“声名从此大，汩没一朝伸。”

时物：时节景物。《故著作郎贬台州司户荥阳郑公虔》（杜甫）：“操纸终夕酣，时物集遐想。”

大意：冬天湿热瘴气仍郁郁不消，濛濛细雨又下个不停。鼓声迎接不当祭祀之鬼，弓响弹落打着的像是鸮禽。尽兴观赏刚忘烦闷，忽然又愁来难禁。一生总是埋没沉沦，眼下景物又这样萧条阴森。

疑惑尊中弩，淹留冠上簪。牵裾惊魏帝，投阁为刘歆。

狂走终奚适，微才谢所钦。吾安藜不糁，女贵玉为琛。

乌几重重缚，鹑衣寸寸针。

尊中弩：杯中弩影。《风俗通义》卷9（汉-应劭）：“予之祖父郴为汲令，以夏至日诣见主簿杜宣，赐酒，时北壁上有悬赤弩，照于杯中，其形如蛇。宣畏恶之，然不敢不饮。其日便得胸腹痛切，…攻治万端，不为愈。后郴因事过至宣家，闚视，问其变故，云：'畏此蛇入腹中。’郴还听事，思维良久，顾见悬弩，必是也。则使门下史将铃下侍，徐扶辇载宣，于故处设酒，杯中故复有蛇，因谓宣：'此壁上弩影耳，非有它怪。’宣意遂解，甚夷怿，由是瘳平。”

冠上簪：朝簪。朝官的冠饰；借指京官。《襄州景空寺题融上人兰若》（唐-张说）：“何由侣飞锡，从此脱朝簪。”

牵裾：喻直臣苦谏。用辛毗谏曹丕典。详见《三国志-魏书-辛毗传》或《杜甫五排<建都十二韵>读记》。《建都》（杜甫）：“牵裾恨不死，漏网荷殊恩。”《赠李八秘书别》（杜甫）：“不才同补衮，奉诏许牵裾。”

投阁：形容文人受牵连无辜致罪走投无路。典“扬雄投阁”。详见《汉书-扬雄传》或《杜甫七言歌行<醉时歌>读记》。《醉时歌》（杜甫）：“相如逸才亲涤器，子云识字终投阁。”《秋日荆南送石首薛明府辞满告别》（杜甫）：“扬子淹投阁，邹生惜曳裾。”

狂走：《为幽州牧与彭宠书》（汉-朱浮）：“天下适定，海内愿安，士无贤不肖，皆乐立名于世，而伯通独中风狂走，自捐盛时。”

所钦：所钦敬者。《赠冯文罴》（晋-陆机）：“慷慨谁为感，愿言怀所钦。”《情诗》（晋-张华）：“忧来结不解，我思存所钦。”

藜不糁：指处境很难生活困窘。《庄子-让王》：“孔子穷于陈蔡之间，七日不火食，藜羹不糁，颜色甚惫，而弦歌于室。”《水宿遣兴奉呈群公》（杜甫）：“童稚频书札，盘餐讵糁藜。”

玉为琛：《晋书-隐逸传-宋纤》：“其人如玉，为国之琛。”《说文新附》：“琛，宝也。”

乌几：乌皮几。《将赴成都草堂途中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锦官城西生事微，乌皮几在还思归。”《移居公安敬赠卫大郎》（杜甫）：“白头供宴语，乌几伴栖迟。”

鹑衣：典“悬鹑”。喻衣破。《荀子-大略》：“子夏贫，衣若悬鹑。”《说文》：“鹑，……其羽斑而散。贫士衣象之。”《李娃传》（唐-白行简）：“被布裘，裘有百结，滥缕如悬鹑。”《赠王二十四侍御契》（杜甫）：“书成无过雁，衣故有县鹑。”《荆门疾中喜谢尊师》（唐-齐己）：“鹤氅人从衡岳至，鹑衣客自洛阳来。”

大意：像杜宣杯弓蛇影而生病；淹留南方身上还有郎官朝簪。为救房琯曾上疏惊皇帝，被无辜牵连像扬雄投阁为刘棻。四处狂走终将何往？才力微薄感谢那些对俺高看之人。安于无糁的野菜稀羹，高看俺的都是人中之玉国中之琛。乌皮几俺用绳子绑了又绑，旧衣服俺缝补一针一针。

哀伤同庾信，述作异陈琳。十暑岷山葛，三霜楚户砧。

叨陪锦帐座，久放白头吟。反朴时难遇，忘机陆易沉。

应过数粒食，得近四知金。

庾信：初仕南朝，后被迫仕北朝。《周书-庾信传》：“信虽位望通显，常有乡关之思，乃作《哀江南赋》以致其意。”《哀江南赋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楚歌非取乐之方，鲁酒无忘忧之用。追为此赋，聊以记言，不无危苦之辞，惟以悲哀为主。”《奉赠王中允维》（杜甫）：“共传收庾信，不比得陈琳。”

陈琳：建安七子之一。《三国志-王粲传》附陈琳传：“琳避难冀州，袁绍使典文章。袁氏败，琳归太祖。…太祖并以琳、瑀为司空军谋祭酒，管记室，军国书檄，多琳、瑀所作也。”

锦帐：借指郎官。《后汉书-钟离意传》卷41：“帝每夜入台，辄见崧，问其故，甚嘉之。自此诏太官赐尚书以下朝夕餐，给帷被皂袍。”注引蔡质《汉官仪》曰：“尚书郎入直台中，官供新青缣白绫被，或锦被，昼夜更宿，帷帐画，通中枕，卧旃蓐，冬夏随时改易。”《寄王汉阳》（唐-李白）：“锦帐郎官醉，罗衣舞女娇。”

白头吟：乐府楚调曲名。《西京杂记》卷3：“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，卓文君作《白头吟》以自绝，相如乃止。”《白头吟》（汉-卓文君）：“愿得一心人，白头不相离。”《悲哉行》（唐-王昌龄）：“勿听《白头吟》，人间易忧怨。”

反朴：返朴。归于质朴。《夔府书怀》（杜甫）：“大庭终反朴，京观且僵尸。”《和友人喜相遇》（唐-李咸用）：“还淳反朴已难期，依德依仁敢暂违。”

忘机：除机巧之心。不存心机，淡泊无争。《江曲孤凫赋》（唐-王勃）：“尔乃忘机绝虑，怀声弄影。”《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》（唐-李白）：“我醉君复乐，陶然共忘机。”

陆沉：陆地无水而沉；喻隐居。《庄子-则阳》：“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，是陆沉者也。”郭象注：“人中隐者，譬无水而沉也。”《史记-滑稽列传》：“时坐席中，酒酣，据地歌曰：'陆沉于俗，避世金马门。’”《幽居值春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山人久陆沉，幽迳忽春临。”

数粒食：极言困窘之情，《鹪鹩赋》（晋-张华）：“巢林不过枝，每食不过数粒。”《次道子中书问归期》（宋-曾巩）：“一枝数粒身安稳，不羡云鹏九万飞。”

四知金：《后汉书-杨震传》：“当之郡，道经昌邑，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，谒见，至夜怀金十斤以遗震。震曰：'故人知君，君不知故人，何也？’密曰：'暮夜无知者。’震曰：'天知，神知，我知，子知。何谓无知！’密愧而出。”《金》（唐-李峤）：“方同杨伯起，独有四知名。”

大意：对乡关的哀思如同庾信，作品也异于写军国书的陈琳。十年（约数）盛夏穿巴蜀葛衣，三年寒冬听楚地砧音。曾荣幸作为郎官陪侍幕府，长久弃置只是摇着白头作诗长吟。反朴还真的时代难遇，淡泊无争更易隐居如“陆沉”。应像鹪鹩每食只是数粒，像杨震明白所得都是四知之金。

春草封归恨，源花费独寻。转蓬忧悄悄，行药病涔涔。

瘗夭追潘岳，持危觅邓林。蹉跎翻学步，感激在知音。

却假苏张舌，高夸周宋镡。

春草：《招隐士》（汉-淮南小山）：“王孙游兮不归，春草生兮萋萋”。《送别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春草明年绿，王孙归不归。”

悄悄：《柏舟》（诗经）：“忧心悄悄，愠于群小。”《司空临晋侯杨公碑》（汉-蔡邕）：“忧愠悄悄，形于容色。”《二灵寺守岁》（唐-戴叔伦）：“忧心悄悄浑忘寐，坐待扶桑日丽天。”

行药：服药后漫步以散发药性。《行药至城东桥》（鲍照）刘良题注：“照因疾服药，行而宣导之。”《春病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望山移坐榻，行药步墙阴。”

涔涔：同“岑岑”。形容胀痛烦闷。《汉书-外戚传上》:“我头岑岑也，药中得无有毒？”《谷口寓居偶题》（唐-吴融）：“涔涔病骨怯朝天，谷口归来取性眠。”《其夕宿独乐园诘朝将归赋》（宋-司马光）：“宿病岑岑犹带酒，无眠耿耿不禁茶。“

瘗（yì）夭：《西征赋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夭赤子于新安，坎路侧而瘗之。亭有千秋之号，子无七旬之期。”【潘岳有子不足七十天而夭，杜甫要追潘岳？杜甫家或有一幼女夭亡。参杜甫《入衡州》：“远归儿侍侧，犹乳女在旁。”】

邓林：喻拄杖。《山海经-海外北经》：“夸父与日逐走，入日。渴欲得饮，饮于河渭，河渭不足，北饮大泽。未至，道渴而死。弃其杖，化为邓林。”《读山海经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余迹寄邓林，功竟在身后。”

学步：邯郸学步。《庄子-秋水》：“子往呼！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学行于邯郸与？未得国能，又失其故行矣，直匍匐而归耳。”《汉书-叙传上》：“昔有学步于邯郸者，曾未得其仿佛，又复失其故步，遂匍匐而归耳。”

苏张舌：苏秦张仪之舌。《史记-张仪列传》：“张仪因被怀疑盗相君之璧，被掠笞数百，后对他妻子说：'视吾舌尚在不？’妻笑曰：'舌在也。’仪曰：'足矣。’”《史记-苏秦传》:“出游数岁，大困而归。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，曰：'周人之俗，治产业，力工商，逐什二以为务。今子释本而事口舌，困，不亦宜乎!’苏秦闻之而惭。”

周宋镡（xín）：《庄子-说剑》：“天子之剑，以燕溪石城为锋，齐岱为锷，晋卫为脊，周宋为镡，韩魏为夹，包以四夷，裹以四时，绕以渤海，带以常山。”（镡，剑鼻）。后用为极度夸张之典。

大意：春草未生，尘封了俺归乡之恨。桃花园还要费时独自追寻。像转蓬四处飘零忧心悄悄，服药行药疾病仍然痛苦烦闷。直追潘岳俺掩埋早夭幼女；扶持艰危需要寻觅夸父的“邓林”。岁月蹉跎俺反而还在邯郸学步，非常感激遇到湖南亲友知音。借你们苏秦张仪不朽之舌，高夸俺是天子剑上周宋之镡。

纳流迷浩汗，峻址得嵚崟。城府开清旭，松筠起碧浔。

披颜争倩倩，逸足竞骎骎。朗鉴存愚直，皇天实照临。

纳流：容纳细流。《赠顾尚书》（晋-陆云）：“积篑为山，纳流成渊。”

浩汗：水大貌。《济川赋》（魏-曹丕）：“漫浩汗而难测，眇不睹其垠际。”

峻址：同“峻趾”。高峻的地基。《魏都赋》：“藐藐标危，亭亭峻趾。”《桥陵诗三十韵因呈县内诸官》（杜甫）：“金城蓄峻址，沙苑交回汀。”

嵚崟（qīn-yín）：山高貌。《思玄赋》（汉-张衡）：“嘉曾氏之归耕兮，慕历阪之嵚崟。”张铣注：“嵚崟，高貌。”《水经注-江水二》（北魏-郦道元）：“南岸有青石夏没冬出，其石嵚崟，数十步中悉作人面形。”

碧浔：绿水边。《咏饮马应诏》（唐-杨师道）：“躞蹀依春涧，联翩度碧浔。”

清旭：清朗的朝晖；清晨。《上后园山脚》（杜甫）：“朱夏热所婴，清旭步北林。”

披颜：开颜。《广雅》：“披，张也。”《游溧阳北湖亭望瓦屋山怀古赠同旅》（李白）：“清光了在眼，白日如披颜。”《将发洛中…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玉韵乍听堪醒酒，银钩细读当披颜。”

倩倩：美好貌。《硕人》（诗经）：“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”

逸足：疾速行走；指骏马；喻人才。《舞赋》（汉-傅毅）：“良骏逸足，蹌（qiāng）捍凌越。”《奉酬睢阳李太守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逸足横千里，高谈注九流。”

骎骎：疾速貌；盛貌。《挽歌》（晋-陆机）：“翼翼飞轻轩，骎骎策素骐。”《纳凉》（梁-萧纲）：“斜日晚骎骎，池塘半生阴。”《感遇》（唐-柳宗元）：“东海久摇荡，南风已骎骎。”

朗鉴：明镜。《君子行》（晋-陆机）：“朗鉴岂远假，取之在倾冠。”《送杨少府赴选》（李白）：“群贤无邪人，朗鉴穷清深。”

照临：《左传》昭公二十八年：“照临四方曰明。”《小明》（诗经）：“明明上天，照临下土。”郑玄笺：“照临下土，喻王者当察理天下之事也。”

大意：纳入众流洞庭湖浩瀚无涯；高地之上耸立着高高山岑。城府大门冲着朝阳敞开，苍松翠竹长在清清水滨。你们争着展开美丽容颜，你们竞相走来像骏马驰奔。你们慧眼如镜关爱俺这愚直之人，像苍天以光明将俺照临。

公孙仍恃险，侯景未生擒。书信中原阔，干戈北斗深。

畏人千里井，问俗九州箴。战血流依旧，军声动至今。

公孙：公孙述。东汉初公孙述据蜀自称白帝。《后汉书-公孙述传》：“会有龙出其府殿中，夜有光耀，述以为符瑞，因刻其掌，文曰'公孙帝’。建武元年四月，遂自立为天子，号成家。色尚白。”

侯景：梁叛臣。《南史-贼臣传-侯景传》:“高澄又遣慕容绍宗追景。……景军溃散，丧甲士四万人，马四千匹，辎重万余两。乃与腹心数骑自硖石济淮，稍收散卒，得马步八百人。……昼夜兼行，追军不敢逼。使谓绍宗曰:'景若就禽，公复何用？’绍宗乃纵之。”

北斗：长安。《长安道》（梁-萧贲）：“前登灞陵道，还瞻渭水流。城形类北斗，桥势似牵牛。”

畏人：《杂诗》（魏晋-曹丕）：“弃置勿复陈，客子常畏人。”《拟古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不怨道里长，但畏人我欺。”《畏人》（杜甫）：“畏人成小筑，褊性合幽栖。”

千里井：喻念旧不忘。《代刘勋妻王氏杂诗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人言去妇薄，去妇情更重。千里不唾井，况乃昔所奉。”《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》（唐-骆宾王）：“情知唾井终无理，情知覆水也难收。”

问俗：访问风俗。《礼记-曲礼上》：“入竟而问禁，入国而问俗，入门而问讳。”郑玄注：“俗，谓常所行与所恶也。”《和裴侍中承恩…》（唐-张九龄）：“霜露多前感，丘园想旧风。扈巡过晋北，问俗到河东。”

九州箴（zhēn）：《汉书扬雄传赞》:“箴莫善于《虞箴》，作《州箴》。”晋灼注：“九州之箴也。”汉扬雄作《州箴》，即《九州箴》，又称《百官箴》。文中以各州牧规箴为词。

大意：公孙述之辈仍在恃险割据；侯景之流也没全生擒。书信难来中原路途遥遥；战乱不止遥望长安深深。心存畏惧千里之外不唾井，每到一处访问风俗与州箴。战乱之血依旧在流，军队鼓角震天直到如今。

葛洪尸定解，许靖力还任。家事丹砂诀，无成涕作霖。

葛洪：《晋书-葛洪传》：“葛洪字稚川，……后忽与岳疏云:“当远行寻师，克期便发。”岳得疏，狼狈往别。而洪坐至日中，兀然若睡而卒，岳至，遂不及见。时年八十一。视其颜色如玉，体亦柔软，举尸入棺，甚轻如空衣，世以为尸解得仙云。”

许靖：三国名士，曾逃难到交趾。《三国志-蜀志-许靖传》：“孙策东渡江，皆走交州以避其难。靖身坐岸边，先载附从，疏亲悉发，乃从后去，当时见者莫不叹息。既至交阯，交阯太守士燮厚加敬待。”《咏怀二首》（杜甫）：“葛洪及许靖，避世常此路。”

丹砂诀：即丹诀。指炼丹的方法。《搜神记》（晋-干宝）：“有人入焦山七年，老君与之木钻，使穿一盘石。”

大意：像葛洪尸解，俺定没于南国。如许靖远走，俺气力岂能胜任？家中妻子之事还有修道炼丹之事，俺一无所成想起来不觉眼泪纷纷。

诗意串述：这首排律36联。首2联以风疾起。休言黄帝制定黄钟律吕。（不是说正天地之风吗？）。罢去虞舜所弹五弦琴。（不是歌《南风》吗？）还错将雄管当作雌管吹。（吹错调子？）太伤半生半死龙门之桐之心。（双关。伤桐心亦伤吾心。）（注意：三句接首句。四句接二句。虽有轩辕律吕虞舜南风，俺还是风疾了。）接着9联写舟中伏枕所见。圣贤名声久远（承上），俺羁旅多病“年侵”。泊舟常依湖东岸，湖面平阔早见“参”。好像听到马融洛阳客舍听到的笛声，好像依着王粲登高凭眺怀归忧思的衣襟。寒风中遥望故国满目悲伤，岁暮天空乱云汇聚惨淡阴沉。水乡没于白色蜃气中，岸上枫林交叠青翠山岑。冬天瘴气仍郁郁不消，濛濛细雨又下个不停。鼓声迎接不当祭祀之鬼；弓响弹落打着的是鸮禽。（萧条阴森的冬景。）尽兴观赏才忘烦闷，忽又愁来难禁。一生埋没沉沦，眼下景物又萧条阴森。（末二联转折。）“疑惑”10联回顾生涯艰辛。为救房琯曾上疏惊皇帝，被无辜牵连像扬雄投阁为刘棻。像杜宣杯弓蛇影从此生病。淹留南方身上还带郎官朝簪。四处狂走终将何往？才力微薄感谢那些对俺高看之人。（直谏至牵连，牵连至疑惑，疑惑后生病，生病后狂走，狂走遇“所钦”。）俺安于无糁野菜稀羹，高看俺的都是人中玉国中琛。（指严武、柏茂林、湖南亲友等。）乌皮几用绳子绑了又绑，旧衣服缝补一针一针。乡关哀思如同庾信，作品也异于写军国书檄的陈琳。十年盛夏穿巴蜀葛衣，三年寒冬听楚地砧音。曾荣幸作为郎官陪侍幕府，长久弃置只是摇着白头作诗长吟。反朴还真时代难遇，淡泊无争更易隐居陆沉。应像鹪鹩每食只是数粒，像杨震明白所得都是四知之金。（末联承上启下。）“春草”9联写湖南亲友眷顾。春草未生，封闭归乡之恨，桃花园还要费时独自追寻。像转蓬四处飘零忧心悄悄，服药行药疾病仍痛苦烦闷。直追潘岳掩埋早夭幼女；扶持艰危需用夸父的邓林。岁月蹉跎反而还邯郸学步，非常感激遇到湖南各位知音。借你们苏秦张仪不朽之舌，高夸俺是天子剑上周宋之镡。纳入众流洞庭湖浩瀚无涯；高地之上耸立着高高山岑。城府大门在朝阳中为俺敞开，苍松翠竹长在清清水滨。（俺纳入众流，俺脚踏峻址，大门为俺敞开，俺长在水滨。）你们争着展开美丽容颜，你们竞相走来像骏马驰奔。你们慧眼如镜关爱俺这愚直之人，像苍天以光明将俺照临。“公孙”4联伤战乱。公孙述之辈仍在恃险割据；侯景之流也没全生擒。书信难来中原路途遥遥；战乱不止遥望长安深深。心存畏惧俺千里之外不唾井；每到一处俺访问风俗与州箴。战乱之血依旧在流；军队鼓角震天到如今。末2联点出诗意。像葛洪尸解罗浮，俺将病殁湖南。如许靖远走交州，俺气力哪能胜任？家中妻儿之事还有修道炼丹之事，俺一事无成想起来不觉涕泪作霖。（最后提到“家事”，还盼湖南亲友关照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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